一場新的遷徙,即將開始。
前幾天參加了一個老同學的婚禮,新郎是我大學同學,家里條件樸素,女方同是外地人,二人合力還房貸,典型的北漂生活。同學告訴我說:是辛苦點,但我這輩子算是在北京扎下來了。我的孩子就可以省去我這一段的奮斗,以北京為起點開始自己的人生。
感受過高額房價下的窒息,經(jīng)歷過一切東西平地起的疲憊,從未停止過夾在北上廣與家鄉(xiāng)間的矛盾與無奈。于是,讓肉身與靈魂在一出生就可于一處安放!——是北漂人對下一代最大的愛的給予。
我和我的老同學,同是80年代的北漂人。往上數(shù),第一批北漂人已經(jīng)50多歲了;往下數(shù),一大批90后已漂入北上廣的各大街道與寫字樓。前后相隔了30年:前10年,大家漂的悄無聲息;中間10年,大家漂的豪情萬丈,天橋和地下鐵里滿是夢想的味道;最近10年,鋪天蓋地的逃離北上廣的呼聲,卻并未見人真正離去。不管是怎樣的北上廣,它已橫跨三代人。時間之久,讓我們相信北上廣將成永恒,北上廣對于我們,以及我們的下一代、下下代都將擁有不變的意義。
可無數(shù)歷史向我們證明,越是當下執(zhí)念的東西,越經(jīng)不起時間的沖刷。父母那代人心中的 “鐵飯碗”,我讀高中時流行的 “學好數(shù)理化,走遍全天下”。口號曾經(jīng)的意義早已逝去,僅淪為了不同年代人之間交流的代溝。
20年后,“北上廣”會否也淪為一句充滿年代感又略帶苦澀的玩笑?
前幾天從香港休假回來,回到北京已經(jīng)是周三,想了想這周剩下的工作,決定周四周五就在北京的家中辦公吧,因為沒有必須要面對面處理的事情。郵箱、電話、Skype、微信,完全可以搞定。
咨詢的工作性質(zhì),很多時候如果客戶沒有特殊要求的話,工作地點的選擇完全基于工作需要,不太有來自打卡制度、老板要求等額外的束縛。而是否要去公司,一般取決于需不需要團隊坐在一起討論,或者是有一些比較重要的溝通,擔心線上沒有面對面講的清楚。
基于這樣的標準,我曾經(jīng)有一個項目,90%的時間都是遠程在家做的。
但我也發(fā)現(xiàn)了,不同的公司,對遠程辦公的接受程度相差很大。比如我最近serve的一家客戶,他們的在線會議系統(tǒng)非常強大,桌面分享功能便捷,攝像頭會自動識別發(fā)聲者的方位,屏幕中迅速切換到對應(yīng)發(fā)言者的臉。每個人都可以通過手機或者電腦,在同一個共享屏幕中寫寫畫畫,也可以舉手發(fā)言。這樣一套系統(tǒng)支持20個人同時在線遠程開會,完全不會覺得效率受到影響。所以在這家客戶公司里,大家?guī)缀醵颊J為遠程和現(xiàn)場工作,是沒有差異的,經(jīng)常是同一個部門的人base在四面八方,做同一個項目。
當然我也發(fā)現(xiàn),有更大一部分的人,對遠程辦公的接受程度遠低于我。比方說我有位在國企工作的朋友,他們每天朝九晚五打卡進出辦公室,不管這些工作內(nèi)容是不是真的必須要人坐在辦公室里完成,反正你必須要出現(xiàn)在座位上就對了,少1分鐘就扣1分鐘的錢。
這種差異歸結(jié)于:不同公司的數(shù)字化程度的高低,以及不同公司的企業(yè)文化和管理模式的不同。
職場是生意場,再硬的文化和規(guī)則,再不容易改變的習慣,都會妥協(xié)向一件東西:錢。遠程辦公可以讓公司的運營成本大幅下降。
隨著技術(shù)的不斷完善,讓遠程與線下的溝通體驗無限接近,聰明的公司開始比較遠程辦公帶來的收益和運營風險,尋找臨界點。當天平越來越傾斜,誘惑變的越來越大,臨界點被躍過的剎那,一些先行者果斷按下了遠程辦公的開關(guān),邁出了變革的步子。
整個職場都開始蠢蠢欲動起來。
有些企業(yè)開始效仿先行者,有些企業(yè)被動的加入這場變革,因為先行者們用節(jié)約下來的成本攪亂了市場原有的成本體系,不通過遠程辦公來削減成本就會面臨出局的危險。不管出于主動還是被動的目的,遠程辦公的開關(guān)被啪啪相繼按下,原本被鎖死在辦公室里的機會逐漸釋放出來。
有人base在北京辦公室,但平時工作地點換回了貴州的老家;有人合上筆記本結(jié)束了一天的工作之后,推開窗戶,窗外看到的是蒼山洱海和滿片星空。
工作地點不再受限于具體的地理位置,城市與城市的邊界進一步變得模糊。
我們最初選擇北上廣,是因為這里的機會,我們試圖讓霧霾、房價說服自己逃離這里,但解鈴還須系鈴人,既然最初的選擇是因為這里的機會,那么能讓人離開的也只能是同樣的原因。
界限擦除,機會流出,到了逃離北上廣真正的時候。
我們曾信誓旦旦說要逃離北上廣的時候,我們有100種逃離的理由,而留下的原因只有一個:機會。隨著遠程辦公的節(jié)奏,機會被慢慢釋放不再專屬于北上廣,讓你留下的唯一理由不復(fù)存在了。
有人興高采烈打包了行李,扔掉了買房的包袱和壓力,扔掉了搖了2年都沒搖中的車牌,興奮的一路狂奔回家鄉(xiāng),或者是憑心情任性切換居住城市,從此過上了放飛自我的生活。
但也有人已經(jīng)在這座城市安了家,北上廣已成了想離卻離不開的第二故鄉(xiāng)。當北上廣的機會散去,城市設(shè)施依舊留在原地,大城市在一段時間內(nèi)仍然保留著無法取代的地位。也有人拖著行李走到火車站,回頭再瞥一眼這身后的城市,突然眼眶濕潤,有些情感已不知不覺長進心里。
另一頭,二三線城市里居住的人,他們的簡歷開始漂進北上廣,他們終于沖破了地理屏障,讓肉身舒適的二三線與靈魂向往的北上廣融合在一起,翻盤了人生。
然而,也有更多人的簡歷又被原路退回,因為縱使機會通道已經(jīng)打開,但是北上廣的工作標準和工作節(jié)奏,與在二三線工作居住久了的人仍不匹配,發(fā)現(xiàn)這才是阻擋流動的真正屏障,很難短時間內(nèi)被消除,除非有心人早做準備。
通道打開,里面的人,外面的人,各有各的羈絆。
一場新的遷徙,即將到來。
我們對此期盼已久,但多少人真正做好準備。